清澈的亚龙湾海浪、驰名的亚洲博鳌论坛、三亚的椰梦长廊、鹿回头的爱情传说以及浪漫的天涯海角巨石……这是大家在听到“海南”二字之时有些脸谱化印象。
而对于五指山，除了在歌词里听到这个名字，在《红色娘子军》中看到有限的热带雨林的场景之外，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这只不过是一个概念。
踏足美丽的海蚀纹理，拨开葱郁的热带雨林的覆盖，在这个天之涯地之角的多情沃土，我们在槟榔树下邂逅了摇曳的黎族风情，也邂逅了几位纯真朴实的黎族女孩。
邂逅，带给了我们概念之外的真实……
海南的傍晚，夕阳尚把一抹阳光洒在五指山的山巅。山中本来就很少能够见到人，傍晚的缕缕夕雾笼罩下来，缠绕在山腰原始的热带雨林中，一片辽远的空旷和寂静愈让这座连绵的大山显得苍莽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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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驾车在五指山中寻找现在依然保留着纯朴黎族风情的村寨，但是从五指山市一直向北走到二十多公里之外的毛阳镇，一路上极少能够看到村寨，更别说戴着斗笠的黎族人。五指山的丛林，滋润着这一方沃土，也把这里的村寨隐蔽进一片深深的安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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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国道，拐上一条小砂石路，前方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独自行走在这片寂静之中。
五指山中分布着黎、汉、苗三个民族，女孩的穿着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似乎应该是一个汉族放学回家的中学生。
下车询问之下，却被告知她就是黎族人，就住在前面不远的村寨。我们不仅有一种巧合的欣喜。
听到我们载她一段路，并尽量到她家里看一看的提议，女孩子当时并没有寻常的防范和警惕，而是一种慌乱的不知所措，眼神里隐隐地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不行啊，你们不能去，我父母今天都不在家。”
我们被女孩子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天真引得笑了起来，告诉她我们的身份和来意之后，她的脸上山过一丝羞赧的红晕：“我的家里很穷，你们会不习惯的。”
在车上的闲聊中，女孩子告诉我们她叫王瑞香，这是黎族人很普遍的一个姓，她们村子里面所有人都姓王。在她的指引之下，半小时后，我们见到了真实的黎族村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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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被环抱在一片茂密的槟榔、椰子树丛中，宽大的枝叶在屋顶上方摇曳；房子都有很高的地基，应该是因为海南多雨的缘故；也都比较简陋，墙壁是用黄土夯实而成，上面苫盖着稻草，几块木板钉在一起权当是一扇门。
本来对王瑞香所说的“我的家里很穷”不以为意，但是进入到房子里面，才发觉这并不是一句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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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逼仄狭小的空间里面还被竹编隔成三间，两边是父母和姐妹三个的“卧室”，里面各放一张床；中间的房间里是平时做饭、吃饭、招待客人、孩子做作业、玩耍的地方，也不过只有一桌、一灶、一床而已；灶，是用砖头支起的一口锅；床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铺盖。
天还没黑，屋里舍不得开仅有的一盏节能灯；屋子太矮，尽管每次进门都弯腰，但还是被碰了好几次头。
屋角的一个柜子上，令人有些惊奇地放着一台21英寸的彩电；在这个几近于家徒四壁的房子里面，显得有些突兀而“奢侈”。王瑞香说，那是姐姐出嫁以后，用姐姐的彩礼钱买的。
或许，五指山的丛林并不仅仅是隐藏了一片静谧，同时还隔绝了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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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香说，黎族的女孩子大多从四五岁就开始跟着父母干活，包括给木薯、芭蕉地除草，在家里喂猪、喂鸡；自己还单独照料着一片菜地。
说是菜地，其实不过是在稻田的土垄旁边零星垦出的几小块地方，最小的一块只有半张办公桌的桌面大小，种着十多根青菜。而所有的青菜计出总数也不过几百根。而这些青菜从刚开始播撒种子一直到采摘都是自己在照料；每天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菜地浇水。
菜地距离水塘二十多米，中间有两个陡坡，每次拎水十多斤，这个16岁的女孩子从下午4：45分一直提到了5：30分，每一根菜苗都谨慎细致地浇灌。因为家里不买菜，所吃的所有青菜都产自这块小小的菜地。肉，更是很难在饭桌上见到，问她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间，回答的时候有些羞涩：“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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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父母去了亲戚家，今晚不会回来。12岁的大妹妹正在熬粥，而仅仅七八岁的小妹妹正在喂猪喂鸡；尽管父母不在，三个女孩子还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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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我被王瑞香小妹妹做家务动作的娴熟吸引住了，追着不停地拍摄。王瑞香笑了：“这没什么，我和她一样年纪的时候，父母想再生一个儿子，都躲到了山上，家里就我一个人照料，比她干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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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奶奶老了，没办法照顾我们，我就在家和三岁的妹妹一起生活。那时候还有一个堂哥，是个孤儿，每天也来我家吃饭；我那时候出了上学，还要照顾两个人；周六周日还要去山上的木薯、芭蕉地里干农活，不然全家就没有收入。”
后来，家庭生活的压力和渐高的年事使得父母对“生儿子”的希望慢慢断绝，他们最终下山回归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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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一段经历带给王瑞香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她才会反复对我们提及；但是对父母当时把生活的担子压在自己当时仅仅7岁的稚嫩肩头上的做法，她说她并没有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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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吃完晚饭之后，姐妹三个开始写作业，没有作业就看一会电视，然后早早上床睡觉。因为家里距离学校6公里，每天早上需要步行两小时上学，天刚亮就要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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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海南黎寨的当天，正值同行文字记者生日。这一天晚上，我们无意间让她们的生活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改变，我也度过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生日。
问王瑞香根据黎族风俗，生日该怎么度过？王瑞香满面茫然：我们这里没有人过生日。后来我们驾车去毛阳镇上置办了一些菜、啤酒和饮料，王瑞香也端出了自己家酿制的糯香清冽的糯米酒。
不知是有些怕还是不愿意，王瑞香邀请的几个同村的朋友王小燕、王小凤、王秀香三番五次推托，打了几次电话催促方才前来，似乎对村外的人有些隔膜，来到之后拘束地紧着身子，团坐在桌子周围，很少说话和吃东西；王瑞香的两个妹妹更是躲到了一边，埋头吃米饭；后来被我们“硬”拉过来，“强行”摁在了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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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过生日歌之后，气氛开始有些活跃，黎族人对待客人的纯朴和热情开始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来，几个女孩子频频向我们举杯，而且张口就是“干杯”；干杯的时候，这些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举起酒杯的手，遍布着茧子和裂缝，她们说这都是做农活留下来的。
十六七岁的年龄，对外面的世界有着强烈的好奇和兴趣，在这个黎寨的生日聚餐上，她们向我们打听最多的是外面的一些笼统得有些模糊的概念：长城、天安门、黄河、长江……有一个问题让我们颇为吃惊：“大海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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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四面皆海，五指山在海南的南部，这个黎寨距离最近的海岸线仅仅只有四五十公里。
我们顺口说出怎么去这些地方的时候，女孩子们都有些羞涩的笑了。其他三个女孩子已经初中毕业，而王瑞香今年读完初三不会参加中考；中考报名费需要150元，家里无法负担；她们对这些地方不过只是好奇，距离自己太过遥远，他们明白自己的现实，也有着比较现实的打算：打工。“每个月能有三四百元，家里就能够有青菜，有肉，不愁吃不愁穿，父母能够过上好日子，这就是我们现在最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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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所说的打工，并不是去长三角或者珠三角这些经济发达的地方，而是就在海南本地，帮人照看西瓜，她们称之为“打西瓜工”。
她们给了这样的打工一个充满憧憬的形容：“打工很美好。”可是，即使打西瓜工，小燕和小凤还是告诉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
对于她们来说，打工只是暂时的，更长远的打算只有一个：“打完工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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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尽管从外面的角度来看，她们面对着贫困的压力、知识的欠缺、打工的限制、对外面世界的茫然……但是对她们来说，这种梦想并不空泛，也并不难实现，因为有梦想，就有一份快乐，以及缱绻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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