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甘孜州的西北端青藏高原东南缘有着一个神奇而美丽的地方-石渠,那里有川西最大的草原-扎西卡草原。这里是格萨尔王的故乡,野生动物的天堂,还有就是那世界上最长最大的玛尼石群。
从北京出发,经青海一路南下,翻过连绵不断的群山进入四川,领略了不同的美丽风景和风土人情。但当我看到一望无际的扎溪卡草原时,马上就被她的广袤和美丽震惊了。十月的草原正是色彩斑斓的时候,成群的牛羊悠闲的散布其间,湛蓝的天空中云卷云舒,草也随风涌动,散发着醉人的气息。在这远离尘世而靠近天空的地方,我仿佛在仙境中游走。汽车穿行其间是显得那么渺小,路也好象永不会有尽头,我陶醉其中,却不知这次精彩的旅行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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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山口进入石渠,迎接我的是长长的玛尼石墙,足有一公里长,虽然已在藏区见惯了大大小小的玛尼石堆,但如此之长的玛尼石墙还是第一次见到,而这并不是最著名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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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的横卧在路边的山坡上,俯视着扎西卡草原,护佑着过往的人们。山风在轻轻的舞动着经旗,一位藏族老人坐在白塔旁的草地上摇着转经筒,咏诵着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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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的走在玛尼墙边那条千百年来人们转经的小道上,看着那些雕刻精美的佛像和经文。忽然,感到那是些生命的载体,每块玛尼石都记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盼。躺在玛尼墙边的山坡上,看着白云在蓝蓝的天上慢慢的变换着形态,高原炙热的阳光洒在脸上。“扎西德勒!”几个藏族孩子跑来和我打着招呼,“扎西德勒”。傍晚时,寻着灯光,我到达了石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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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石渠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两家餐馆早早的开了门。阳光透过炊烟和薄雾慢慢的爬上了对面的山坡,使这个川西小镇显得那么安详。在大邑餐馆吃过早餐,出发前往松格玛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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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石渠县往东,一路在扎溪卡草原上穿行,五色的经幡旗在山坡上随风飘扬。偶尔遇见一两个淳朴的牧民对我友善的挥手致意,临近阿日扎乡,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湖水,水面清澈,宁静山峦倒映其间,山水一色,让人疑是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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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阿日扎的路很难走,但风景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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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二十几公里后,远远的看见阿日扎五明佛学院红色的大殿和僧房。河水从山间蜿蜒流过,岸边八座白塔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金光,背后的山坡上巨大的经幡阵随风飘舞。转场的牧民赶着成群的牛羊趟过湍急的河流,驮着他们的帐篷和所有财产,正在往冬季牧场迁移。马背上的摇篮里一个小孩正在喝着新鲜的牦牛奶,牧民的歌声和抛石器打出的“啪啪”声在河谷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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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日扎乡到松格玛尼城没有明显的道路,虽然在乡上有一大群牧民围着热情的向我介绍去玛尼城的路,但还是听得我一头雾水。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走来一个藏族姑娘主动和我攀谈,她是阿日扎乡的小学老师,汉语说得很好,并有一个很好听的汉语名字:红霞。她说去松格玛尼有20几公里的路程,一直在荒滩中穿行,很容易迷路,这几天水又很大,有四五处需要渡河,最好带上向导,于是叫来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给我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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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阿日扎乡,在小向导的指引下,我们往北进入河谷,沿着一条大河逆流而上。路果然十分艰难,其中有很多是草原湿地,根本无路,只是有一些不明显的车辙若隐若现,幸亏有小向导。秋季的牧场已经变黄了,河谷中已见不到牛羊,偶尔能见到一两处废弃的营地,海拔也渐渐升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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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的气候真是多变,刚刚还是阳光明媚,而转眼间已变得阴云密布,空气也变得潮湿了,“要下雪了”小向导跟我说。我下车穿上防寒服。太阳透过铅灰色的天空发着苍白的光,照在河谷和车上,看上去更象是个大影棚,那么的虚幻和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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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几公里后,这条大河忽然拐了个90度的大弯横在了我们面前,水流湍急,河面有四、五十米宽,我不敢贸然下河,下车仔细观察着。
最终选择了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地方渡河,我加大油门冲入河中,水流的力量非常大,我的巡洋舰的车头冲起的浪花涌上引擎盖,发动机低沉的轰鸣着推动着车一点一点向对岸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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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开始进水了,我用力踩着油门,终于车头浮出了水面,上岸了,小向导也跟着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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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前行,路变得更差了,非常颠簸,河水继续在山谷中画着S型的湾,我们一次次的渡河,有了前面的经验,又有小向导的指引,顺利的通过了。想着松格玛尼就在前方不远处,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
然而更大的磨难来临了。一直傍我们而行的这条河又一次横在了我们面前,而河的对岸是牧民沿河垒起的长长的石墙,想横渡河水到达对岸是不可能的,只有在河心逆流而上行驶二十几米后才能到达河心的一块浅滩处,然后再向右横渡才能上岸。看着湍急的河流,脑子里反复想着过河的路线,依然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是想到从北京出发到此已走了四千多公里了,而此处离目的地只有三、四公里,就此回去实在是不甘心,主意已定,我拉上四驱,打开差速器锁,向河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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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河水比此前深了许多,水直接从打开的车窗灌了进来,车顶着强大的水流一点一点的前进,终于登上了河心的浅滩,我也随之松了一口气,稍做休整,沿着浅滩前行,河水在此被浅滩分成了人字形,由于落差很大,河水非常急,而我必须向右渡河才能到达玛尼城。没有选择,加大油门再次冲入河中,这次水的力量要比前几次大很多,车在河中摇晃着前进,车头已经完全淹没在水下,水从车窗、离合器踏板、变速杆、门缝朝驾驶室里灌了进来,我们的鞋和裤子全都浸湿了,我努力的保持着发动机的转速,巡洋舰顽强的在一寸一寸的前进,就在这时,车子突然一头栽进河底的一个大坑之中,挣扎了几下终于不能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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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河水已经达到一米四左右深了,水不一会就将驾驶室灌满了,我们已经是坐在齐腰的水中,赶紧抢救相机等贵重物品,将其移至更高的地方。我坐在水中加着油门,保持着发动机不要熄火,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如果熄了火,后果将不堪设想。在这海拔4100米的高原上,泡在寒冷刺骨的冰水中,我的体温下降很快,不停的打颤,已快要失温了。20多分钟过去了,我还在尝试着,而车还是不能动弹,我心里乞求上天给我运气。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弃车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在我弹了几次离合后,车居然向前移动了几十公分,我努力打着方向,挂上倒档,车真的动了!发动机咆哮着把我拉上了岸,佛祖保佑!小向导和我兴奋的狂叫着,一打开车门,车内的水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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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两个睡袋都在最上面没有泡湿,赶紧脱下身上的湿衣服用睡袋裹住身体,将车上所有物品都卸到浅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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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点了一下损失:两部手机和哈苏XPAN及两台富士120相机,还有此前拍的120胶卷全部被水泡了,一块专业登山表可能是被水冲跑了,GPS也少量进水,食品、衣物、汽车配件全部泡湿了,可谓损失惨重!好在我装数码相机和徕卡相机及证件的腰包还是干燥的,记录下这惨痛的场面,赶紧抢救相机,卸下机舱里的胶卷电池,将所有的衣物、充电器、头灯等晒了一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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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检查车辆,车的所有的灯光全都没有了,喇叭也泡坏了,分电器进了少量的水,化油器冻住了,不能回位,可能是由于在水中泡了近半个小时,燃烧又不好,原来的小半箱油已快耗尽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返回乡里去了。正在发愁的时候,远处来了一个骑马的牧民,我跳上车顶,拼命的挥着手,牧民骑着马趟过冰冷的河水来到浅滩,我请他带上小向导拿着备用油桶回乡里买油,我在原地留守看车。看着牧民骑马带着浑身湿透的小向导远去,真希望不要把这孩子冻坏。我在河滩上架起高山炉,煮了泡面吃了,恢复了点热量,在河滩上拣了些干柴,生火来烤衣物和鞋,等待小向导回来。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小向导和牧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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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天色将黑,小向导他们回乡上又要渡河,今天看来是回不来了。于是,搭起帐篷,今天就在这里宿营了。晚上,天上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只有一个灰白色的月亮挂在山顶上,寂静的河谷里隐隐绰绰的能看见远处的山影,我知道松格玛尼城就在那山的下面,而我此时被困在这孤岛上,四面是汹涌的河水。熄了篝火,钻进冰冷的帐篷躺下,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帐篷里,听着水声久久睡不着,盘算着明天怎么过河,这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高原的夜真是很冷,气温已下降到零下7度左右,我蜷缩在帐篷里只盼着太阳能早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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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被帐外的声音惊醒,钻出帐篷一看,原来是一群牦牛正在渡河。挑了几件半干的衣服穿上,吃了一碗热乎乎的方便面,将分电器打开擦干,又换了一个新的分火头装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密封胶了。这时,买油的牧民回来了,将油加上,着车,发动机的声音又重新回响在河谷里,我禁不住一阵欣喜,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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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浅滩边仔细看着昨天渡河的路线,设计着怎么能绕过河底的那条深沟,最后我决定从浅滩下河后沿河心逆流而上,向前二、三十米后再向右渡河。这时,车也暖得差不多了,我将河滩上的东西装车,开始渡河。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水也不象头天那样深,只是逆流而上阻力非常大,当行驶到我勘察好的位置时我转向右岸驶去,但还是没有躲开那条深沟,又一次栽了进去,但并没有象昨天那样陷得很深,可这时车子开始放炮,我知道这是分电器进水了,两分钟后车终于熄火了,我听到河水灌进排气管的声音,经验告诉我这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启动发动机了,我决定弃车了!
我在冰冷的水中往岸上一趟一趟的运东西,牙齿开始不停的打架,刚刚温暖的身体马上又变得冰凉了。这是我看到远处来了几个牧民,我大声喊着“阿嘞”、“阿嘞”(安多话“喂”的意思),几个牧民赶了过来,虽然语言不通,他们还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让我原地等待。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牵来两头牦牛,再加上男男女女十二个人用几条栓牦牛的缰绳拧成一股粗绳,下到冰冷的河水里,把绳子挂在拖车钩上,我坐在车中扶着方向。说来奇怪,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坐在水中的我已经不觉得冷了,从后视镜中看他们站在没膝深的水中,不停的喊着号子,催动着牦牛,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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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那是些淳朴善良的藏民。拉了四、五次,车纹丝不动!我们冻得实在受不了了,决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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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民用牦牛将我的照相机、衣服、睡袋等物品运上岸,走过一片牧场,到了他们的帐篷中取暖。主人捧上酥油茶,妇女们围在火瑭边为我烤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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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了一下,决定用他们摩托车送我回乡上找车救援,带上相机骑上了摩托车,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向前,说是走一条翻山的路不用过河。路很窄,说是路,其实就是一条摩托车碾出的车辙。路随山势而行,崎岖而泥泞,我一次次从摩托车上摔下来又爬起,山风很硬,高原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了,竟飘起雪花来。我身上的湿衣服被山风吹得变成硬邦邦的了,膝盖疼得厉害,只穿着拖鞋的脚早已失去了知觉。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了一个多小时,翻过好几道山梁,摩托车在一个山头停住了。藏民指者远处对我说“松格玛尼”,“松格玛尼”。穿过白茫茫的雪雾,我终于看见了此行的目的地——松格玛尼城!经过了这许多的磨难她就在眼前了,摩托载着我一路冲下山,来到玛尼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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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格玛尼城很壮观,矗立在雾霭中,天气又给她蒙上了神秘的色彩,看到她让我觉得此行的苦难是值得的。她是由千万个有着虔诚信仰的人一块一块亲手雕刻堆积而成,听到过无数遍经文咏诵,迎接着无数次朝拜,在风雨中历经千年而依然坚固,让人惊叹!城边有二十多个藏民顶着风雪在转玛尼,看他们也象是经过长途跋涉,真不知他们是怎么到来的。旁边有十多顶帐篷是刻玛尼石的工匠搭建的,我们一停车,马上就有藏民上来围观我这个全身湿透又穿着拖鞋的外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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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嗦着钻进玛尼城,里面就像个大迷宫,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城边的地面已经下沉凹陷。据说这近二千年的经城始建于格萨尔王时代,还有和地上同等高度的经墙掩埋在地下,但是为什么要建在这么偏远荒凉的地方,就没有人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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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大了,赶紧拍了些照片,往乡里赶。离开玛尼城,翻过一个山梁后,路变得更加狭窄湿滑,雪越下越大了,只能下车和藏民推着摩托车走。在一个大山梁前藏民停了下来,和两个骑马路过的藏民说着什么,然后摆手示意让我上马,他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走了,我以为他看雪太大不肯去乡里了。我坐在雪地上望着漫天的飞雪和雪中的一道道山梁,心也变得冰凉了。不管怎样先上马翻过这个山梁,骑在马上不停的打着战,马的体温让我的腿有了些知觉,拉着缰绳的手却变得僵硬了,雪打在耳朵上像刀子划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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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顶,骑摩托藏民已经等在那里,这才明白刚才的哪个山梁太陡,他的摩托上不来,他自己推车从侧面的缓坡过来,怕我体力不支,和骑马的牧民商量骑马带我上山,是我误会他了。骑上摩托车开始下山,但湿滑的山路让我们不停的摔交,本应便捷的交通工具在这时变成了沉重的负担。我们一次次艰难的爬起来,将摩托从泥泞的地上扶起。已不在乎冰雪肆无忌惮的打在脸和身体上,只盼着路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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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僵硬麻木的脚换上湿冷的登山鞋,趟过一条条冰河,就这样咬着衣角,心里想着女儿“爸爸一定能回去!”。就这样不停的走,不敢停,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就在我的心和身体彻底变得冰冷麻木的时候,我们看见了阿日扎的灯光!路也变得平坦起来,坐上摩托车,在藏獒的狂吠声中冲进了乡政府大院,浑身是泥的我一头扎进屋里,喝着红霞送上的酥油茶,我感到自己又活过来了!从离开藏民家到这已经整整7个小时了。白玛泽乍乡长安排我们住在乡政府会议室里,烧上牛粪,把湿衣服挂起来晾着,吃了些牦牛肉,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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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