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很快的速度错过——记一次广西至黔东南的短暂旅行

成长，然后老去。每天要在公交车上看六祖慧能的传记才勉强试着接受这新的一天的新的无聊和荒诞，有点可笑，也许是社会效率的选择，或者深夜在花非花的梦境里睡去，我随波逐流。好在这个世界很大，很宽广，还容得下我委琐的心灵，可以尽情地去浪费时间。这是一个不能深究的世界，马的。（发现了吗？我在结尾用的是“。”号，因为我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用“！”号了）

朋友开公司，我常戏称其为“资本家”，我自己在广告公司干点后勤零碎活儿聊以糊口（幸好我不在他的公司打工，要不然肯定被他层出不穷的国际旅行计划折磨死），我们约定过几年攒点钱去趟非洲，看看能干点什么，拍个记录片什么的，可能会是讲非洲大草原上的母犀牛们在交配期的心理变化的，或者别的什么。这几乎成了我们之间的某种精神上的胡萝卜了，用以在MSN上调侃疲惫的现实。他常常花1w左右买个红环头玩玩，或者在接近假期的前夕跟我大谈吴家窑的事，这次他勾引我去柬埔寨旅行未遂改行黔东南。前面说过了，我是一个沉迷于浪费时间的人，上大学的时候就因为看见服装班的同学去贵州采风回来的照片而眼红的不行，在我看来那些大山简直象诗一样，而我们据说是因为线路要和别的班叉开而悻悻地去了无聊的新疆。这事过去很多年了我一直耿耿于怀，2004年10月的时候，《国家地理》朴实无华的编辑们终于与时俱进，良心发现了（之前一直搞点莫名其妙的东西）出了一期贵州专辑（一个山地省的文化梦），看着黔西兴义县周边的大片柯斯特环抱中的平坦坝子，我当即决定下楼去超级市场买了12条纸内裤回家塞在了我落满灰尘的背包里。

打工的同志们应该深有体会，一般单位越是得boss器重的同学请假越是困难，好在我不是，所以开了张单子就ok了。之后的日子就开始在各大旅行网站的攻略上死磕，直到我觉得我要是再看下去真的就没必要再去了才把它们全部shift+delete了。当然，定票的惊心动魄是每一个自助客肯定要经历的历练，2004年4月28日的一个晴朗的下午，没钱没地位的我们背着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在北京西站登上了去往广西桂林的T5次特快列车。



22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广西省桂林市，下火车换了两趟汽车直接到阳朔北部的杨堤码头，到那里太阳已经开始往下落了，码头上停着几艘归来的渔船，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在浅水里嬉戏，看见我们来都激动地围过来看着我的镜头。我一直觉得一个人能够出生在并不太偏远的乡间绝对是人生一大幸事，童年的时光可以和自然为伴，做一个好奇的昆虫学家，晒一身黝黑的皮肤，在泥地里打滚，下水逮鱼，上树掏蛋，或者在某个傍晚肆无忌惮地去围观一个玉树临风的异乡客，这样的童年才叫童年！成年之后可以去发现城市的另一种生活，退可以回到乡间与世无争，进可以融入城市享受现代生活的便利和与一切事物妥协的乐趣。等到哪一天，真的觉得累了，回到那些贴近泥土的生活中去，居其舍，耕其田，养鱼,喂马，尽情地浪费时间，所谓故乡，如此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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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从杨堤码头开到兴坪码头大概40分钟左右，这一段水路是桂林山水的所谓精华段。可想而知，昨天还在北京乌烟瘴气的CBD幻想着到这里来呼吸一口纯正的O2，现在脚下就是镜面般透明的漓江，周围是体量巨大的柱状柯斯特，我们仿佛一下子至身在放大了的山水盆景之中，真有一丝不太真实的感觉。沿途和风徐徐，风景美不胜收，我们在看风景和拍照之间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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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里是20元RMB背面版画风景的创作原形，至此我体会到“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这句话的意义了，阳朔确实是桂林山水的样板间。船到兴坪，我们开始徒步去兴坪汽车站，路上和我那位“资本家”朋友汇合一起坐车回阳朔住店，看来腐败是免不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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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好久没见，一路聊来经过了快一个小时黑乎乎的山路倒也不觉得，直到我们眼前出现一片灯火。阳朔县城坐落在桂林以南的一片山峰之间，漓江静静地从她身边流淌而过，因为旅游业的兴旺而蓬勃发展起来，县城不大但设施还算齐全，许多游客以此为圆心住宿在半径范围内游山玩水，甚至有很多异乡客和老外定居在这里开店，生活。为了迎合游客，这样的地方现在越来越多，而且所谓的小城镇规划使这些地方乍看起来都差不多，完全丧失了个体的独特性（这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北京周边的山里就有很多，它们基本上是介于乡间和城市之间的混合物，两头都不挨，继承了一些城市的恶俗但又不彻底，有自然风景相辅相成，可以让城市来的游客找到一种mix现代生活和乡野情趣的奇异感受。服务业的掏金兴起之后民风变得多样化了，外乡的伪诗意栖居者们也开始大批往这里汇聚。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它们的便利性，每到这种地方我都会感到有种世界末日感觉，不是悲天悯人，反而有点幸灾乐祸。

最著名的要属西街，这里酒吧，饭店，旅馆，商铺，摇滚，蓝凋，钞票林立，入夜之后，好不热闹。路上无意间看见一哥们喝高了，搂着一姑娘说：“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就这么简单。”在这里听起来倒也一点不觉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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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的“没有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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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闹有闹，要静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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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住的客栈在徐悲鸿故居的旁边，顶楼有个平台，我上去胡乱按了几张日出之后我们就租了四辆山地车出发往朝阳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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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车徜徉在山间小道上别有一番情趣，路边的一个修车铺，招牌是双语对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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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车不多会就来到了朝阳码头，听船工们说下面的水域号称是阳朔的“十里画廊”。

果然称得上是天然的画廊，正应了那个词：青山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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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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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漂流到“樱花码头”（具体叫什么码头我忘了，只记得那里有一棵很漂亮的樱花树）

上岸后，我们把山地车从竹筏上卸下来继续骑车来到月亮山脚下，山上有一个从不同角度可以看到像月亮那样阴晴圆缺的通透山洞。时近晌午，我们已是饥肠辘辘。这家饭馆环境不错，二楼的结构四周通透，坐着就可以眺望不远处的月亮山。但是菜品价格奇贵，一个海米冬瓜汤居然要到25个大元！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和老板砍价了。

老板在我们四人的轮番轰炸下也有点撑不牢则，好歹打了个九折。在这顿饭上我吃到了我认为最好吃的一个菜(田螺酿):做法是把田螺肉都挑出来，剁碎，和上猪肉腌制,再搁回到田螺壳里烹调，味道实在鲜美。酒足饭饱之后，微热的山岚使我们沉醉，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侯孝贤的《再见南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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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留公村的路上，山峰环抱间的大片水稻田，路上人很少，偶尔有车或是牛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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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农民也许是全世界工作环境最好的农民了，田园诗般的郊外，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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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公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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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那里的家庭喜欢在客厅里挂些领导人和世界地图的图片，这和我们爱在客厅里挂些现代派的大墨水滴或者搞个很cool的桌面大致基于相同的心理需求，我们看见这些觉得好笑，不知道他们要来北京的798艺术区看看是不是也会有同感。旅馆老板黎有成，带我们去他家的顶楼鸟瞰留公村，整个村子实在不大，靠着漓江，村边就是码头，有些老宅被修葺一新看上去象有钱人家的庭院，可能是在外发了财的回乡修建的。

再回阳朔县城已是傍晚


大排挡的啤酒鱼不可不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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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
在阳朔我们事先和“金美阁”旅馆的老板联系了一下，早起坐车去龙胜，他的内弟去龙胜车站接我们再一起从龙胜转车去大寨（金坑梯田）， 从我们下车的地方走到旅馆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山路强度不小。这一天基本在路上，到达旅馆已是日见西山。

晚上，把桌子搬到屋外的露台吃饭，旁边有很多瑶族妇女来兜售那些全国都能买得到的小工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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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姐说，她们所在的这一支瑶族服饰特点以红色的上衣为特征，称之为红瑶。少数民族一般生活在地广人稀的地区，在山区，准确地向同伴标识出自己极为重要，所以他们的服饰颜色搭配都很鲜艳，醒目，久而久之发展出特有的山地民族的服饰和装饰文化。她们的头发盘起成一个大蘑菇状可能来源于某种审美的偏好，因为长年带着沉重的耳环耳垂都深深坠着。不过年轻一点的女子好象都没有这些爱好了，她们更倾向于接受汉族的衣着打扮，用紧身牛仔裤或是松糕鞋来表达自己，小伙子们谈恋爱的时候山歌估计也不唱了，发个搞笑的短消息来博取对方的欢心也许更有效果。民族仪式也变得商业化，想象一下你自己家在过年的时候祭奠一下去世的亲人的时候有一大群人来围观你顺便还塞给你几块钱拍个照什么的，你是什么感受？我们这些外乡人的打扰加速冲击着他们的民族传统。

5月2日

山里的天气变化无常，昨天晚上在外面露台上吃饭的时候远处一直响着闷雷，忽然之间就狂风大作了，感觉整个木楼都摇摇欲坠了，这楼是老板贷款20万新起的，有的地方还没最后完工，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木板，着实把老板吓的。清晨太阳稍露头，冷暖气流相遇就形成了大片的水汽，它们仿佛是昨夜里下凡的仙女们裙幔边的丝带，被粗心地遗忘了在山腰间。我们以为是雾天看不到日出了，可太阳一出来它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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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鸟的歌声在空气里轻柔地抚摩着我的耳朵，山涧里的小溪也欢快地为它和声，莫扎特的曲子此时此刻也变得不值一提。美景当前，我有点飘飘然了，也顾不得看脚下崎岖的山路了，要拿手机去录流水的声音做铃声，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吧唧，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摔倒在地上了，勉强挣扎起身子，膝盖上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大家都遗憾地看着我，我自己也又羞又恼！马的！什么破鞋！再当我坚持着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这里，肉体的疼痛此时对我来说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更壮美的自然之声在眼前奏响了，如果说刚才的乐曲是轻柔的奏鸣曲的话，这片景色简直称的上是磅礴的交响乐了。很多醍醐灌顶在一念之间，当年牛顿被苹果砸了一下发现了万有引力，我怀疑五线谱是不是也是某个伟人在如此景色前摔了一交就这么发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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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若处子

看来我已经不是历史上第一个栽在这片景色前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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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栽在这里，路确实是滑。我们从一号景点回到驻地吃早饭，好心的老板看见我摔得不轻，用竹竿为我做了根拐杖，真的很谢谢他！这拐杖在之后的几天里帮了我大忙，虽然它也为我引来了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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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田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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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们带路的当地向导，别看她身体瘦弱，背着大大的旅行包走在山路上如履平地。但当地人对于时间和承诺的观念好像很模糊，譬如约定的时间，常常轻易就改了，而且连招呼都没有一个，搞的我们很困扰。


卖纪念品的当地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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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负伤”，没去三号景点，拄着拐杖在岔口的小村子里等同伴们回来，再一起下山来到大寨村，一个安静的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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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医疗卫生工作好像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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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

附近的孩子都来这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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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希望工程的资助，全国很多地方的乡村小学是按相同的模式修建的，一般都是白色的“火柴盒”，所以成为村子里比较突出的建筑，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在大寨校舍也保留了民族特色，以木结构为主，也许和这里钢精水泥类建材的运输代价比较大有关系。有一些外面的单位来作一些资助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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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大寨的景区大门，渐渐热闹起来，有人向我推销这些镯子，看起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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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从大寨出来已是中午，在路边买了点当地的竹筒饭凑合。现在我们还在广西境内，按计划当天要赶到位于广西北部与湘黔两省相接的三江程阳风雨桥。边吃边说我们登上了去龙胜的中巴车，这一路上常常都是这样，边吃边走，边走边看。在崎岖的山路上坐上个大半天车是常有的事情，和在城市坐车的枯燥不同，给我最大的感受是最美的风景就在窗外，而不是那些众所周知的景点和山头，一声虫鸣，一丝山风，一抹绚烂的夕阳；一缕炊烟，一群耕牛，一片安静的村庄；辽阔的草滩，连绵的山峦，似曾相识的面孔，不期而遇的感动......很多错身而过的美丽叫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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